第七回  卓文君当垆卖酒  东方朔殿上醉遗

   话说汉孝景帝时，成都人司马相如，因病辞官赋闲，常与文人墨客们四处游玩，家贫无产业。临邛县令因仰慕司马相如文才，与他交好。临邛地处成都平原，土地肥沃，物产丰富，当地富人很多，尤其卓程两家相互攀比，凡有名人到来临邛，都要相邀到府上做客。县令为卓王孙推荐司马相如，卓王孙于是大宴宾客，邀请司马相如赴宴喝酒。这天，县令早早到了，可时至中午，还不见司马相如踪影。原来这司马相如故作清高，称谢有病不能赴宴。县令不好单独喝酒，只好亲自去请司马相如，相如才做模做样来到卓王孙家。在座文人都读过相如不久前做的《子虚赋》，今天一睹相如风采，都为之倾倒。商贾附风雅，墨客纵雅兴，一时酒喝得高兴，临邛县令捧上古琴对司马相如说：“听说长卿琴弹得好，今天请弹一曲，就当自娱自乐吧！”相如一开始还推辞，但早就听说卓王孙有一女名文君，容貌甚美，新寡在家，于是有心挑逗。司马相如抚弄琴弦，一时如行云流水，卓文君听得琴声，从窗戸外偷看，只见相如雍容闲雅，真是风流才子，顿时心生爱慕之情。相如也窥见窗外美人，只可恨不能立时相见。酒宴过后，相如派下人打点文君的丫鬟，互通音讯，相约半夜私奔。当夜月色如光，两人一路私奔回到相如家里，可怜家徒四壁，生活无以为继。卓王孙听说后大怒：“女儿不材，但我也不忍心杀她，但一分钱也不给她！”亲友们从旁劝卓王孙，卓王孙始终不听。过了一段时间，实在没有办法了，文君对相如说：“我的兄弟们都在临邛，我们回到临邛，就是给兄弟们借点钱，也能活下去，何苦现在这样苦苦支撑。”司马相如虽然自持清高，但文字当不了饭吃，只得放下架子跟随文君回到临邛。到得临邛，卖掉所有的家当，买下一间酒铺，相如自作酒保，当街吆喝洗碗；文君当炉卖酒。一时间小小的县城传为新闻，慕名前来喝酒的倒也不少，消息传到卓王孙耳朵里，卓王孙觉得是家族的耻辱，整日闭门不出。亲友们上门劝解说：“你就只有一男二女，又不缺钱，缺的是亲情。文君虽然失身于司马相如，相如家贫如洗，但是其人才是足以称道的，你何必自取其辱呢！”卓王孙无奈，只得分给卓文君家童百人、钱百万，并厚置嫁妆。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带着钱物回到成都，买田地、修住宅，过上了富足的生活。

且说蜀地有个叫杨得意的在朝中做官，一天侍奉皇上读书，皇上偶尔翻到《子虚赋》，一时竟爱不释手，感叹说可惜见不到这个人了。杨得意说：“我家乡的司马相如有文采，这篇赋听说是他做的。”皇上很是惊奇，于是召见司马相如。司马相如到得京城，对皇上说，这些文字写的是诸侯们的事，不足以为天子看，请让我给皇上做一篇游猎赋。于是司马相如大笔一挥，一篇以天子诸侯园囿游猎的盛况为内容，而文章结尾归于节俭，寓意讽谏的文赋写成，皇上读了很是高兴，封司马相如为郎官。这司马相如在京城做了几年郎官，每日风花雪月，倒也日子安逸。这时巴蜀守官因为打通西南蛮夷的道路，劳民伤财，引起民变，皇上派相如写檄文安抚民众，并拜为中郎将，作为节度使巡视巴蜀。到了成都，县令们打前站，蜀地太守出城门相迎，人们都以司马相如为骄傲。卓王孙和临邛的富人们都置酒宴相请，巴结司马相如；卓王孙更是感叹，自认为文君嫁相如太晚了，于是送给他们很多仆人和财产。

且说汉武帝初继位，有雄心大志，意欲招揽天下人才，于是全国各地名士纷纷上书推荐自己。东方朔也给皇帝写了封自荐信，信中写道：“臣东方朔自幼失去父母，由兄嫂抚养大，十三岁开始学习文化，三年后文史知识足以够用。十六岁学习《诗》《书》，能背诵二十二万字的诗书内容。十九岁学习孙子、吴起兵法，布阵的战法，指挥的战术等，也能背诵二十二万字。臣东方朔已经能背诵四十四万字，又经常温习子路的言论。现在臣东方朔二十二岁，身高九尺三寸，目若悬珠，齿若编贝，勇猛像孟贲，敏捷像庆忌，清廉像鲍叔，忠信像尾生。像我这样的人才，完全可以作为天子的大臣。”东方朔言辞一点都不谦逊，自己吹捧自己，汉武帝看了发笑，但又觉得这人好玩，于是留在宫中待诏，只给他很少的俸禄。

话说东方朔满怀期待，可等了很久，不见皇帝召见，就想法引起皇帝的重视。一天看见专门逗皇帝取笑的侏儒，就对侏儒说：“皇上认为你们管理不如县官，耕田的体力又不如农人，当官不能治理百姓，当兵不能打击敌人，对国家一点用都没有，只是浪费衣食，要想把你们侏儒全部杀掉。”侏儒听了吓得直哭，东方朔教他们说：“等到皇上路过，你们要叩头请罪，皇上就会饶恕你们。”过了一段时间，听说汉武帝路过这里，侏儒们全都伏在地上叩头痛哭，汉武帝感到奇怪，问是什么事，侏儒们回答说：“东方朔说皇上你要全部杀死我们。”汉武帝知道这是东方朔多事，于是召见东方朔，问他为什么要恐吓侏儒们。东方朔说：“臣生是这样说，死也是这样说。侏儒们身高只有三尺多点，俸禄是一囊米，钱二百十四块。臣东方朔身高九尺多，也是一袋米，二百四十块钱。侏儒们饱得要撑死了，我却饿得要死。我的话可听进去，幸皇上免我无礼；如我无所用，请皇上罢免我，不要让我在长安吃白食。”汉武帝听了大笑，让他进入金马门待诏，稍微亲近了些。东方朔确实才思敏捷，又有文采，说话诙谐，常寓讽谏于笑话之中，越来越受到皇上的宠信。可这东方朔不拘小节，有点狂傲而忘了礼节，有一次喝醉了酒，皇上召见入宫，尿胀了竟把尿洒在大殿上。皇上气毛了，下诏免为庶人，打入冷宫。

过了一段时间，隆虑主死了，隆虑公主的儿子昭平君没有了约束，越是骄横，喝醉了酒把主傅杀死了，被关在狱中。因为是公主的儿子，廷尉请示皇上如何处置。左右的人议论说，此前就犯过死罪，皇上赦免了他，这次也恐怕是这样。皇上说：“我弟只有这一个儿子，死的时候嘱咐过我关照他。”于是哭泣叹息很久，说：“法律是先帝缔造的，如果因为兄弟的原因而不遵从先帝制定的法律，我有什么脸面面对祖宗呢？”于是忍痛同意按照刑法处置，但悲伤不能自抑，左右众臣都跟着伤心。只有东方朔在一片哀泣声中，独奉上一杯美酒，为皇上祝寿。皇上召见东方朔，说：“史传上说，说话要适时，人们才听得进去。如今先生给我祝酒道贺，时机合适吗？”东方朔摘去帽子叩首说：“我听说欢乐太盛则阳气溢出，哀伤太多则阴虚，阴阳变化则心气动，心气动则精神涣散，精神涣散则邪气上升。消忧的没有比美酒更好的了，臣东方朔之所以用酒祝贺陛下，是因为陛下正直而不阿，因此应当止哀，不应该为此事而悲伤。我愚钝不知忌讳，该死。”皇上听了东方朔的一席话，方才卸掉了心中块垒，于是恢复了东方朔中郎将的官位，赐给锦缎百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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